第二十一章 猝发病

乐琳琅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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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幸好你赶回来了,再往前可得入山区了!”奔上前来,十七又咋咋呼呼起来,“咱家可不想进山!适才还问了个樵夫,说这深山老林里压根就没有村落。哎,你小子是不是指错路了?”

    抛缰下马,羿天留意了一下周遭环境——山脚下,一条羊肠幽径蜿蜒而上,似是长年累月在山中砍柴的樵夫踩出的小路,直探入深山老林。

    此处荒无人烟,连山中寺庙都寻不到,亦无村落人家,听得十七咋咋呼呼地问“是不是指错路了”,羿天抬手掩唇微咳一声,却不答话。

    此时,凤伶从马车上撑伞而出,落足水洼奔踏而来,忽而奔到他面前,关切地看着他问:“小郎,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羿天掩唇闷咳,却道:“外头雨大,姑娘赶紧回车上去。”凤伶将伞撑过去,挡了挡雨,看着他煞白的脸色,极是担忧,他却兀自从她身边走过去,唤道:“公主。”

    在宁然转头瞅过来时,他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“小欣。”宁然心中有数,趁婢女们纷纷围上前来、沲岚声声关切之时,她低声唤来贴身婢女小欣,以眼神示意道:“去,把那匹马牵进林子。”

    小欣忙唤两名婢女将羿天骑来的那匹马、连同马背上驮着的人,一道带进林子里。

    “公主,那是什么人?”沲岚盯住了那匹马,趴在马背上的人一动不动,脸朝下又被斗篷裹挟着,看不清五官面容,她不免有些疑惑:小主子带了什么人回来?

    “客人。”宁然不多解释,随后也跟进了林子。

    眼看如意宫的人都进林子了,十七公公便问:“头领,咱们要不先歇会儿,一个时辰后再出发?”

    时近正午,大伙儿雨中赶路也辛苦了,十七得了头领点头应允,忙吩咐兵士就地扎营。

    雨势连绵不绝,山脚一弯溪流水位暴涨,众人往地势较高的地方扎营,将板车上物品抬来,搭着遮雨棚,溪中捞鱼,山中采野菜,让伙夫架起炊具准备午膳。

    铺满石子的空旷地带,又搭起了几顶外裹防雨布的帐篷,沲岚请公主入了最宽敞舒适的那顶帐篷,伺候更衣。

    小欣照着小主子的吩咐,唤几名佩剑婢女在林中砍藤绑住斗篷裹挟之人的手足,将尚未苏醒的“客人”抬进了另一顶帐篷,如同看管牢笼里的囚徒一般,命人严守在帐篷外,未得公主首肯,不允任何人靠近半步。

    “小祖宗,你身上都湿透了,赶紧进来擦干头发,换一身干爽的衣衫。”

    拉着头领进了自个搭的帐篷里,十七手脚麻利地张罗起来,羿天却疾步走到地铺那头,坐下来正要取包袱寻些紧要物品,十七抓着一件干爽衣衫冲将过来,亲手为他宽衣,强势地逼着他赶紧擦干身子更衣。

    “十七,你比宫中的老姑子还麻烦!”无奈地更换了衣衫,羿天刚一坐下来,头上束扎的发巾就被十七利索地解开,湿漉漉滴着水珠的乌发,被他持帕一点点擦干,听得那尖尖的太监嗓子又在耳边絮叨:“你小子有病在身还不晓得照顾自己,再这么折腾下去,小心撑不过三天!”

    “没时间了……”羿天轻叹:过了今天,离十日期限就只剩六天了。

    取来包袱,他从里头掏出那张地图,找到李戬目光曾落下的那个方位——正是这诸暨之境。但,在地图上看,仅仅是一个点状坐标,周边勾绘了曲曲弯弯的山脉水流,真个进入这片广袤区域,又岂会是地图上小小的一点坐标?

    他只知道大致方位落在诸暨,然而此地有数十座镇子几百个村庄,数不尽的山岭,山脉横亘河流贯穿,想要从这么广袤的地域精准地找出万魔村的所在,实非易事!

    “头领刚刚带回来的那个人,是不是晓得万魔村在哪儿?”十七一边帮他擦干头发,一边瞄着地图揣测道:“咱家瞧着那人颇有几分面熟,就是一时想不起来……他是谁呀?”

    羿天稍稍抬眼,瞅了他一眼,“你偷偷去看过?”

    十七“嘿嘿”两声笑,有点不好意思:“咱家不是爱管闲事的老姑子,就是、就是对头领放心不下嘛!你可千万别见外,咱家是自己人,别老把心事憋在肚子里,说出来让咱家一道帮着出出主意……”

    自己人?羿天似笑非笑地瞅着他:“那你告诉我,你到底是谁?”

    “咱家是十七呀!”眼神闪烁,十七公公慌忙低下头去掩饰心虚之态,顺手解下腰侧坠挂的酒囊,递了过去:“来,喝一小口,暖暖身子。”

    羿天也不强求他说真话,默默收起地图,拾回头巾束发,虽推开了他递来的酒,却解了他心中疑惑:“带来的客人是鄂亲王府的世子,李戬。”

    十七猛地瞪大眼,呆怔片刻,吃吃道:“他他他……他晓得万魔村在哪里?那那那……那你掳他回来,是想逼逼逼……逼他赶紧交代?”心慌慌的,他自个拧开酒囊盖子,咕咚灌下一大口烈酒,壮了壮胆,咬牙道:“掳掠皇室宗亲那是大罪!不过,头领想做什么,咱家豁出命去也得帮!干脆,给他上大刑,不怕他不老实交代!”

    “用大刑伺候世子?”羿天微微蹙眉,脸色有些不妙,十七尚未注意到,点点头嘀咕道:“反正有公主给咱们撑腰,不怕!”

    “不、不必动刑!只要……”话犹未落,羿天猝然抬手捂住心口,蹙眉闷哼一声,唇色紫绀,张口细细喘息着,整个人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“丁公子?!”这才发觉眼前人儿脸色异常,十七慌了神,赶忙伸手来扶,那人儿却惨白着脸,双目紧闭猝然倒在了他怀里。

    看人猝然晕厥,十七兀自慌乱了一下,忽然眼神一变,似乎想到了什么,赶忙从衣襟暗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,拔开软木塞,从瓶中倒出一粒丹药,搁入杯盏中用酒水化开,托臂给昏迷之人强灌药酒,一边连声呼唤,一边压掌在他心口,直待掌心感觉到心跳的频率渐渐恢复了正常,这才稍稍松了口气,忙将病人安置到地铺上,盖上薄被,静静坐等在一旁。

    俄顷,羿天缓缓苏醒过来,睫毛颤动着忽而扇开,眸光由迷茫渐转清醒,头一眼就看到十七坐在地铺旁,屏息看着他,满脸关切与紧张,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情绪,丝毫不假,——此人的确十分紧张他,对他抱有十足的善意。

    “咳……多谢。”卸除心防,羿天冲他轻微一笑,却见他眼眶一红,极是憋屈地道:“小祖宗,都说了你是咱家的命根子,可别再这么折腾自个了,方才魂都险些被你吓丢了!”

    抿唇,感觉口中留有一股掺杂了酒水的药味,药性极烈,心口回暖似的已没有那么锐痛了,羿天缓过一口气来,“你给我喂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喂了药!”十七将那个小瓶子递到他手边,“拿着,以后再发病,赶紧吃一粒!”在他接来瓶子细看时,十七又长吁短叹:“幸好咱家是个半吊子郎中,懂一些药性,你发病时那样儿可吓人了,好在这药管用。赶紧的,收下这瓶药。”一瓶子十粒丹药,好歹还能撑一阵子吧?

    “你与我说实话,这药到底是……”羿天的目光从药瓶子上转到十七脸上,还没把话说完,十七就慌忙站起,顾左右而言他:“啊!咱家刚想起一件要紧的事,得马上去办!你、你先歇着,咱家去去就回!”话落,他逃也似的溜出了帐篷。

    羿天张口欲唤,哪里还唤得回他,只一眨眼的工夫,人就溜得不见影了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重又落在了那瓶丹药上,说到药性,还有谁能比他更懂呢?之前在天机观博览群书,涉猎医术,之后在无名村随吕太公上山采药,山野百草,他大多都识得的。而这一路上,为了压制频频发作的病势,他沿路都在采挖草药,把吃药当成了吃饭,昨夜还嚼着一味定神驱寒的药草,却被十七惊愕地指着问:“头领咋有这等怪癖,爱嚼树根?”

    树根?明摆着是不识草药之人。

    适才,听十七说自个懂些药性,羿天就知道他在撒谎!瓶子里救命的药,嗅着味道,似是以极其罕见的名贵药材经年炼制而成,必不会是十七自个捣腾出来的。

    到底是谁赠药相助?羿天手握药瓶,疑惑不解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匆匆逃离的十七,溜出帐外老远,才呼出一口气,仰头看看阴雨绵绵的天空,想着身处长安的某个人此刻在做什么。

    一想到那个赠药之人,十七不由得在心中暗叹:咱家只说“丁小郎”身上带有奇香,你就猜到他身中噬心蛊的毒仍未解!这么多年了,你煞费苦心研制解药,到头来却只能暂缓他体内毒性的发作……而你等他等了这么多年,他好不容易回来了,你却又躲着不肯见他……莫非是怕了?

    怕他知道真相?怕他因此恨你?